原创 “哭慈母又哭严君。”毛主席与他白手起家的父亲
2024-11-14 14:30
发布于:天津市
1936年,美国记者埃德加·斯诺来到陕甘宁边区采访,毛泽东谈到了父亲。
他对父亲的评价不太友好,整个印象是“自私、粗暴、专制、吝啬”,很容易让人误解。
其实主席的父亲不过就是一位老式的父亲而已,性子有点烈,脾气有点暴,家乡作风,又有勤劳节俭,精明能干的特点。
他是从负债累累,创出一片家业的。他深知穷的滋味,钱是怎么一分分积累的,难免会“吝啬”起来。
而主席也更多是站在“现象”的层面谈父亲,而不是从儿子的角度。
主席与父亲确实有很多冲突,这一点跟大多数家庭的父子一样,他作为儿子,对父亲的爱与尊敬,其实是很深沉的。
1910年秋天,主席外出求学时,曾经抄录了一首诗留给父亲:“孩儿立志出乡关,学不成名誓不还。埋骨何须桑梓地,人生无处不青山。”
他虽然一直反叛,但在离家时,却
有意把原诗中的“男儿”改成了“孩儿”
。
他对父亲立誓,并希望父亲理解他。他内心里也可能渴望得到父亲认可。
因为他当时“看不好”父亲的一些做法,父亲对他也不满意。父亲本来是希望他有点文化,能帮他记记账,扩大家业就行。
1959年6月25日,主席回到阔别32年的韶山,去拜祭父母,也曾经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:“我父亲得了伤寒病,母亲颈上生了一个包,穿了一个眼,只因为那个时候······如果是现在,他们都不会死的。”
言谈之间,对父母流露出深切的思念与敬爱。
真正说来,主席的父亲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,这一点看看他白手起家的过程就可以了。
1
主席的父亲大名毛贻昌,字顺生,号良弼,生于1870年。
一个农民有字有号,显然不那么简单,至少说明他早先家境不错,是有讲究的。曾经有人说,毛家的先祖毛太华,做过“武德将军”,主席的母亲文七妹,是文天祥的后人。
不过这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毛家到顺生公的时代已经很穷,家里只有七亩薄田,他父亲为了养活一家子,除了变卖土地、借债,就是得出去打工。
后来儿子长大点,就顾不得好铁不打钉,好汉不当兵的古训,让他当兵去了。
任何人穷了,都做不得好汉。
顺生公当兵据说当了两次,而且都是在婚后。但从他17岁开始当家来看,大概是在当地当兵。
当兵是有饷银的,所以顺生公就逐渐还清了债务,回家“创业”。
也就是每天起早贪黑,种田打柴,搞点养猪、捕鱼、打草鞋的副业。
当兵不靠军功,想做到将军是不可能的,种地想发家致富,在那个年代更是做梦。但是顺生公是有脑子的人。
他读过两年私塾,能够左右开弓拨打算盘,又当兵见过世面,自然与众不同。
他首先靠精打细算,克勤克俭,有了点余粮。然后就开始把稻谷做些加工,把米卖掉,用谷糠来喂猪。
这其实很原始,并没有超出一般人的认识,只是有没有条件而已。但是顺生公就靠着小打小闹,搞活节余,不得了了。
他的“吝啬”让他保住了收入,他的投资观念让他不断出击,几年过去,他居然把父亲典当出去的田地赎回来,有了十五亩。
他从此就有了每年60担的收成,和25担节余。
但这只是个开头而已。
顺生公因为活动能力大大加强,就不再满足于一般的积累,开始押进田产,做些稻米、生猪的贩运生意了。
他很有经济意识,也很大胆,他虽然“吝啬”,却不怕投资。他后面又从老丈人的亲戚那里贷款,开始了稻谷的深加工和长途贩运。
也就是有了一个磨坊。
顺生公家里那时候雇了一长一短两个雇工,生意项目不但由稻米、生猪发展到耕牛等项,还从早先的肩挑手提,转为车载船运,由身边的银田寺,发展到了湘潭大市场。
而他也就是这时候,开始与长子产生矛盾的。
2
顺生公是吃过苦,挣扎过的人,他只认勤劳、节俭,和抓住一切机会发家致富。
所以,毛泽东6岁就开始跟着干农活了。主席长大点后喜欢抽空看书,顺生公一看就烦。他觉得这是懒惰的表现。
如果不听话,敢顶撞,那当然就是不孝。
顺生公有钱了,必须扩大家业,于是1904年,毛泽东11岁那年,顺生公就又购进七亩田地,把土地扩大到了22亩。
这本来是好事,可是毛泽东和文夫人不高兴了。
因为那七亩地是顺生公的堂弟毛菊生的,他们是血亲关系。文夫人因为毛菊生家穷,本来就一直在接济。毛菊生全家可就靠这七亩水田生活。
所以,文夫人和毛泽东就极力反对。
但是顺生公却振振有词:地是花钱买的,他卖我买,天经地义。这和兄弟不兄弟没关系。
而毛泽东对父亲“为富不仁”的反感,就是在那时候产生的。他后来跟斯诺说,他家里有两个“党”,他和母亲、弟弟们一党,他父亲自己一党。
但是他父亲对土地的挚爱,也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。“家有余粮,心里不慌”,这是他后来为农民打天下的基础。
他找到了中国农民贫穷的根源,他要平均土地,他要让所有的人都有地,饿不着。
他也不希望有人像他父亲一样,“只顾自己发财,全无手足之情”(建国后,他把毛菊生的儿子接到北京,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说的。他还说,这件事让他一再思考,他因此想“彻底改造这个社会”)。
3
顺生公的创业没有幸运成分,也并非一个简单的勤奋、节俭和精明可以概括,这里面其实是有大头脑,大决断的,并相当符合商业规则。
顺生公有了22亩地后,就不再继续购进了,所以他就停留在“富农”阶段,没有发展到“地主”。
但他并不是没能力了,而是拐弯了。
他满脑子生意经,那时候突然意识到买地远不如典地便宜、简易,而且还不用担心收成,于是就改买为典,腾出资本和精力,去专门从事他深深扎根于土地的商业活动了。
他之后不但在银田寺的“长庆和”米店入了股,还跟“祥顺和”、“彭厚锡堂”等店铺有了商业往来。
顺生公最后的资产,据说到了二三千元,这听起来不多,其实非常可观。
因为那是清末民初的二三千元。
因为史料记载,一个北京城的四口之家,在1920年代,每月只需要12个银元,就可以维持小康生活。
因为据李敖研究,蒋介石那个继承父业,开着盐铺,兼营米面、石灰、杂货、酒类,有经理、账房、伙计、学徒、长短工多人,并号称当地“十甲福户”的父亲蒋肃庵,也不过资产二三千元。
而且顺生公还有蒋肃庵无法比拟的地方,他有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。
顺生公身在湖南农村,却发行了一种“毛氏货币”,当时人称“毛义顺堂”的票子。
毛泽东的堂弟毛泽连曾经介绍过这种票子,他说:
“毛顺生很会做生意。后来,光靠银元、铜钱来周转经济不够,就自己出了一种‘义顺堂’的票子,代替货币。票子是红色的,
别的票子人家不要,只要是‘义顺堂’的就要。
”
意思就是说,顺生公的生意规模,二三千元根本周转不开,于是他就想到了这个方法。
这种票子其实在清朝就有,但必须依靠足够的财力和信用,所以顺生公能够让它流通起来,而且还“别的票子人家不要,只要是‘义顺堂’的就要”,这是很神奇的。
毛泽东外婆家的亲戚文九铭,对此也曾经回忆道:“用‘义顺堂’,到别的地方买10头猪不带一分钱可以赶得动;借上百块银元,走就是的;出谷没带钱,担起走就是的。”可见顺生公的票子确实不凡。
资料显示,它实际上不但流通于韶山冲,还打入了周边与顺生公有生意往来的所有店铺。
例如关公桥的“长源河”、韶北的“忠义顺堂”、郭家亭的“南杂店”、杨林的“毛重庆”、银田寺的“长庆和”等。
它甚至还能够与湘乡“吉春堂”的纸票相互流通周转。
顺生公其实做牛生意也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经营方式,他绝对是个人才。
他不断地将母牛买回来,并不是简单地饲养,或者贩卖,而是用“承包”的方式让别人养。
方法就是,牛由别人养,生了牛犊归他,养大了他再拿去卖。而那些没有能力自己买牛的养户,则既可以获得牛力,还能得到肥料的实惠。
当然,牛如果不幸夭折,损失是要双方共担的,顺生公不做吃亏的事。
总之,他这就是搞了一种不用养牛场,不用劳力,不用饲料,但规模可能越滚越大的经营方式,搁今天大概应该算互惠互利的“连锁”高手。
也难怪毛泽民会那么有经济头脑。
4
顺生公的意识、胆魄、能力,都够可以,可见他并不像他的长子说得那么简单。
但是他们父子长期以来,只能是针尖对麦芒。
毛泽东还曾经对父亲做过如此的一个画像,他说:
“他是一个很凶的监工。他最恨我懒惰。如果没有账记,他便要我到田间做工。他的脾气很坏,时常责打我和我的弟弟们。他们一个钱不给我们,给我们吃最粗粝的东西。每月初一和十五,他总给雇工吃鸡蛋和咸鱼片,但很少给过肉。对于我,则既没有蛋也没有肉。”
他们冲突最大的一次,是在1906年的冬至之日。
那一天顺生公在家设宴,招待生意场上的朋友,吩咐13岁的毛泽东帮忙招呼客人,但是毛泽东表现得极不情愿。
于是父亲生气了,当众指责他“懒而无用”、“为子不孝”。
结果,毛泽东当众反驳说,“父慈子孝”,只有“父慈”才能“子孝”。
这当然惹得顺生公勃然大怒,但他动手的时候,儿子却转身跑了。
他不是怕挨打,而是要离家出走。
于是下面的场面就像很多家庭一样:
父亲在后面追,母亲在后面赶,父亲追上去仍旧要打,母亲则担心孩子,希望能劝说孩子向父亲认错,平息掉这场风波。
而顺生公之后,也遇到一个极大的难题。这是一个父亲、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,也是一个父亲、一个男人的感情问题:
毛泽东在一个池塘边停下了,他倔强地威胁父亲,你再过来打,我就跳下去。
……
所幸,顺生公在那个很尴尬的时刻,有妻子和朋友们在,毛泽东最后终于在母亲等人的劝解下,与父亲达成了妥协:
一,父亲不能再打他;二,他单腿跪地,向父亲赔罪。
主席是家中长子,顺生公的老式意识里,当然是父承子业,严厉管理。奈何他的儿子从小就志不在此。
所以他的能力,就只能由二儿子毛泽民继承了。
毛泽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随父亲打理家业,因而练就了一副很高明的经济头脑。他之后跟随大哥出去革命,仍经常关心家里剩余的生意,他此后把生意所得,大部分都用到大哥发起的农民运动上了。
毛泽民也将他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商业能力,成功地运用到革命经济之上。
1922年的安源工人消费社,就是他为主创办的,这是中国第一个工人消费社。而这个消费社的周转资金,大部分靠发行股票解决。
1932年3月,毛泽民担任了中央苏区苏维埃国家银行的行长,他在发行纸币、公债之外,又一次创造性将股票运用到苏区经济之上,使苏区经济得到了极大的稳定与发展。
只读过四年私塾的毛泽民,是他父亲之外的又一个奇迹,他在备受封锁的中央苏区不但担任了第一任国家银行行长,还做了第一任钨矿总经理。
他经营的钨矿产量,在1933年多达1800吨,在1934年达到200多万元的产值。这些钨都销往香港。
长征中,毛泽民负责整个红军的筹粮、筹款和供给工作。
到陕北,他又担任了中国工农民主政府国民经济部的部长。
1938年,毛泽民化名周彬,到盛世才把持的新疆政府担任省财政厅副厅长、代理厅长之职,是盛世才邀请的。
当时的新疆因为连年战乱,经济凋蔽,财政混乱,物价飞涨,民不聊生,他上任后采取了调整税收、改革币制、平稳物价、发行建设公债、节支开源等一系列措施,在短短的3年时间里,就把新疆财政整顿得井井有条。
只可惜,他最后竟死于盛世才的屠刀之下。
毛家所贡献给中国革命的不仅是宝贵的生命,还是一种精神。
毛泽民手里的钱动辄百万,但他从不妄用一分钱,更无一丝贪念,顺生公辛苦打造的家业,其实也是他们兄弟共同散尽的。
顺生公去世两年后的1921年春节,毛家的长子毛泽东在火炉前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。
他对弟弟们说:
“家里的房子可以给人家住,田地可以给人家种。我们欠人家的钱一次还清,人家欠我们的就算了。”
并要求弟弟立刻清理所有账目。
毛家那时候主家的是毛泽民,他执行了。
当时人家欠他们的钱,只有许多张“毛义顺堂”的票子,他们这一算了,当然也就结束了那种票子的流通。
5
主席是奔放不羁之人,他的人生主题是救国救民,他是不可能局限在狭窄天地的。
但他那时候毕竟在“尽力记账”、“小心地工作”,好“让他(父亲)没有把柄来批评我。”
他跟父亲斗争的策略是,经常问父亲,到底干多少活就算正常?
结果他就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,读书干活两不误。
而他父亲最终,也还是放他出去求学了,这正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。
顺生公作为父亲,不过是想替儿子安排人生罢了。而主席作为儿子,反对的其实也并不是父亲这个人,而是父亲所代表的时代与社会,以及那些不合理、非正义的现象。
他之所以与母亲亲近,正是因为母亲表现出最朴素的悲悯心,而且是道德的实践者。
她在丈夫买走毛菊生的地后,每逢过年过节,都会偷偷送去一些米面和腊肉。
顺生公其实也做过善事的。1919年上半年,他去参加了韶河石拱桥的义务建筑劳动,并曾经慷慨解囊。
当年捐献造桥的共计七个单位,八个个人,总金额是银洋108元。
其中个人捐款一般为一元、二元,而他名列榜首,捐了四元。
那时候的银元很值钱的,毛泽东的同窗好友萧瑜曾经说过,他有一次给了蔡和森母亲四元钱,这四元钱可以解决蔡母和女儿蔡畅二个月的生活费。
而这对于顺生公来说,大概代表了经济原则与公益事业的不同。
文夫人正是1919年去世的,主席得知母亲病重的时候,正在北京大学做图书管理员,他一得信立刻就回来了。
那是4月份,他曾经把母亲接到长沙河西刘家台子的蔡和森家,一面积极请医医治,一面亲侍汤药,尽心护理。
后面母亲回了韶山,他就去长沙做了历史老师,继续从事革命活动。
那一年正是“五四”运动之年,主席在那期间做了很多大事,但也忧心忡忡,不断写信问候母亲。
10月份,主席正在忙于驱张运动,忽然收到母亲病危的特急家书,如雷轰顶,他赶紧就带着弟弟泽覃日夜兼程地往家里赶。
但是主席到家的时候,母亲已去世二天,当他听到母亲在临终之前呼唤着他的名字时,越发情难自已。
悲痛之下,主席以二副灵联,和一篇祭文表达了他对母亲的深厚感情。
联一:“疾草尚呼儿,无限关怀,万端遗恨皆须补;长生新学佛,不能住世,一掬慈容何处寻。”
联二:“春风南岸留晖远,秋雨韶山洒泪多。”
而《祭母文》中,则有这样一些句子:
“吾母高风,首推博爱;远迩亲疏,一皆复载;恺恻慈祥,感动庶汇。爱力所及,原本真诚;不作诳言,不存欺心。”
“头脑精密,擘理分清;事无遗算,物无遁形。”
“病时揽手,酸心结肠;但书汝辈,各务为良。”……
文七妹是信佛之人,她的道德在韶山广为人知,母亲从来是主席敬仰的对象。他后来在写给邹蕴真的信中说:
世界上有三种人,一种是损人利己的,一种是利己而不损人的,一种是可以损己以利人的,自己的母亲便属于第三种人。
文夫人去世后,顺生公极度哀伤,那期间,主席对父亲很不放心。
他为了排解父亲的哀伤,就在回去后,请堂伯毛福生作陪,将父亲接到了长沙。
主席在这期间尽可能地陪伴照顾了父亲,并在父亲五十大寿这天,特意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寿宴,请来几个挚友为父亲庆寿。
这一天,他还与弟弟毛泽覃,陪父亲、伯父到照相馆照了一张相,这是他们父子留下的唯一一张合影。
除此之外,萧三说,主席也会寄钱寄药给父亲,以示孝敬。
主席那时候完全没有想到,父亲在当年的12月3日,也去世了。但是他当时因为驱张运动,正在北京与北洋政府交涉,回不来。
主席是在半年后,凑空回来拜祭的,他向二弟泽民询问了父亲的病情及丧事办理情况后,深感内疚。
顺生公的葬礼上,毛泽民曾经代大哥撰写了一副挽联,那上面写着:
“决不料一百有一旬,哭慈母又哭严君,血泪虽枯恩莫报;最难堪七朝连七夕,
念长男更念季子,
儿曹未集去何匆。”
人生最难过的,是未见亲人最后一面,这正是主席的心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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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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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九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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