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18日,万伯翱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。实习生 彭子洋 摄
2008年,万里和家人在一起。万伯翱 供图
2003年冬,万伯翱和父亲一起讨论体育话题。万伯翱 供图
2015年7月15日12时55分,一代改革闯将万里与世长辞,享年99岁。今天,万里遗体将在北京火化,天安门下半旗志哀。
万里长子万伯翱在治丧期间接受新京报记者独家专访,回忆万里与家人在一起的普通生活。
万伯翱说,父亲退休后非常低调,几乎不出席公开活动,没想到他去世后,来自全国各地的普通群众自发到灵堂祭拜,父亲为老百姓办了实事,老百姓没有忘记他。
万伯翱18岁被父亲送到农村锻炼,一呆就是10年,父亲叮嘱他做一名有文化的农民。万伯翱说,刚开始不理解父亲的做法,有过抱怨,后来理解了,在风雨中他锻炼成一名作家。
万伯翱说,父亲对家人要求极其严格,有时到不近人情的地步,做万里的儿子不容易,有过抱怨和委屈,所幸家人没有辱没父亲清廉的名声。
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做个正直、廉洁的人,是万里对家人的叮嘱,也是万里留给后辈的宝贵精神财富。
谈万里退休后的生活
打网球不可以赢他
新京报:您是传记文学作家,如果来书写父亲的一生,觉得他身上最大的亮点是什么?
万伯翱:父亲最大的亮点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,把人民的利益牢记在心里。这是共产党人的宗旨,父亲做到了。他在安徽担任省委书记期间主导农业改革,受到很多压力,有老干部质问他,“包产到户离开了社会主义方向,不是走共同富裕道路。”父亲反问他:“社会主义和人民群众,你要什么?”老同志说:“我要社会主义!”父亲果断地回答:“我要人民群众。”
父亲为人民办实事,在人民心中享有威望,因此有民谣“要吃米,找万里。”
父亲去世后,让我很惊讶的是,全国有这么多人怀念父亲,我原以为父亲淡出政坛20多年,为人低调,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响。父亲的灵堂,不仅有高级官员前来吊唁,还有从全国各地自发来祭拜的普通农民、工人。有个80多岁的老人乔世英主动来灵堂祭拜父亲,他告诉我,上世纪50年代,他还是个中学生,参加义务劳动,和北京市副市长万里分在一组给公厕淘粪。副市长以身作则挑粪,给他留下很深印象。老人家握着我的手说:“老市长为人民办实事,我一定要来祭拜他。”
新京报:自1993年从全国人大委员长位置退下来,老人家就很少公开露面了,大家很关心他的晚年生活。
万伯翱:父亲从领导岗位退下来,就是完全退下来。父亲曾对我说,老同志退下来后,不问事,不管事,不惹事,让年轻同志放开手脚干,就是对中央领导同志的最强有力支持。他给自己定了三项规定:不担任名誉职务;不参加剪彩活动;不题字写序。
虽然不再参加政治活动,父亲的退休生活很丰富,概括为“三打、两看、一接见”,“三打”是指打网球、桥牌、高尔夫球,每周万里会打三四次桥牌,打两三次网球,偶尔打一次高尔夫球;“两看”是指看书看报纸和看中央文件;“一接见”是指接见老家的人,老朋友,老部下。父亲给自己的退休生活作了一首打油诗:“退休不发愁,还有桥牌和网球。还有一批好朋友,国泰民又安,老年乐悠悠。”
新京报:看到过老人家打网球的照片,那么大岁数身手还那么矫健。
万伯翱:父亲90多岁还上场打网球,他最高兴的时候是打网球赢了,会开怀大笑。父亲上世纪30年代在师范读书时就迷上了网球,他是网球高手,晚年虽然速度不行了,但是对球的判断,击打还是很有力度。陪他打球不是件轻松的事,你不能糊弄他,胡乱打明显让着他,他会不高兴。
2008年奥运会,中国网球运动员郑洁和晏紫得了双打铜牌,父亲非常高兴,拉着两个姑娘在先农坛网球场一起打球,打球前,父亲说:“你们可以赢全世界,但不可以赢我。”弄得两个世界级运动员不知如何打球,最后父亲赢了。
新京报:老人家真风趣。
万伯翱:这是父亲的玩笑话,老年人也有童真、要人哄的一面。他其实知道是对方在让他,有次他问他的网球陪练,“我们在一起打球多少年了?”教练说:“30多年了。”父亲很真诚地道歉:“很对不起你呀,30多年没让你赢过球。”
新京报:万老退休后说过“不问事,不管事,不惹事”,但他还说过:“如果我真正有什么意见,该说的时候,我想我还是会说的。”您印象中父亲退休后对哪些事情主动提出意见?
万伯翱:父亲提出三不规定,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党和国家的大事,他每天还要阅读党的文件、内参、报刊。他晚年对环保很关心,有人主张在三亚建一个化肥厂,国家环保局官员给他汇报此事,父亲就批示了坚决反对在三亚建任何污染企业。他还批示对家乡的东平湖,一定不能污染,主张把重工业迁移出来。
父亲一贯关心年轻人,在他担任全国委员长期间,1989年底,他找北大的学生到人民大会堂打桥牌,边打桥牌边听他们汇报思想工作,他很关心年轻人的发展。
新京报:能说说老人家在世时最后情形是怎样的?
万伯翱:父亲去世前一周,因为肺炎感染连续多日高烧不退,在他住院期间,有天我来医院看他,他告诉护士,“这是我的大儿子,我儿子来看我了。”
去世前一天,父亲陷入昏迷,之前医生要给他做血液透析,他摆手坚决不肯做。他最后是自己闭上眼睛的,走得比较安详。